南中国水乡——小城印象
2015级高二(12)班 郑莹
背着个画板,从福安城内上车,天近黄昏,恰好下点小雨,冰冰的,落在脸颊上,睫毛上。努力地睁大眼睛,不至于让雨水与泪水交融得太过疯狂。
随意地在溪潭边上歇脚,坐在水巷边的长廊上。枕水人家,开的都是些饭馆,手工艺店,茶馆。店与店间挨得很近,隔壁来了哪位稀客谈笑风生,四邻八舍都听得清楚。几家店前坐着老板,靠在躺椅上,闲时就和路人唠唠嗑,无聊时就看看对面的柳树,在寒风和雨水中摇曳着金色的枝条。这个时间,有的店已经打烊。若有若无的春雨,还有水面上细的不能再细,弱的不能再弱的水圈……这里没有城里喧闹,却使人不禁被这春雨感动。这江南的雨丝儿,处子一样的雨丝儿,樱花一样的雨丝儿,滴滴答答,为独行的寂寞的内心带来喷涌的热浪和荡漾的激情。
这里,是福安溪潭。
落脚福安六年,我从没有仔细端详过她在阴晴云雨下的各样姿态。而今,我坐在这水乡长廊,捧着画板,竟无法在纸上画出一道痕迹。
车行不远,我选择停在一个巷子口前,因为她高傲的远离城市的气质。沿着巷子口往里头张望,羊肠小道边,密布着歪斜的木房,檐牙高啄,各抱地势,钩心斗角。偶尔见到家小店,古色古香,卖点仿古的小玩意儿。踏着据说有“当官”传说的石板路一路挖掘,沿途被无数个带着厚重宋代气息的艺术臻品震撼到窒息。
这里,是福安廉村。
形形色色的房子背后,有一家画店。画店老板很年轻,看起来很干净。游客来了,抬头介绍自己的画,兜售自己的作品;游客走了,低头作画。店铺挂满廉村街道水彩画,大幅的,镶嵌在玻璃框里,摆放在布局雅致的橱窗中,更小的,只有手掌大。天黑了,巷子里很快就冷清下来,灯笼和店铺的灯光全都熄灭了。望望左边,左边的巷子幽深晦暗,深不可测;望望右边,右边的巷子曲径通幽,影影绰绰。往左边走去,不敢前行,折回来,停在画点门口,画店的老板还在低头作画。抬腿朝右走去,没有一个行人,走走停停,还是折了回来。在画店门口站着,望着那老板。大概有些察觉,老板抬头看我,问一声:是不是忘了回家的路了?
我有些惊讶,一个开画店,作画卖画的人,见到来人,不推销自己的作品,只是出自本能的关切,真让人感动。我点了点头。
他说:从这往左直走,右拐,再直走,就到口了。
我说:不敢走,黑。
他晃晃脑袋,走出画店,说:我陪你走走。
我们相跟着走到原来的巷子口。
他说:你到了,我走啦!
一转身,他走了,黑色的背影消失在有点雨,有点风,有点冷的巷道里。
胸口一时塞住,我连句“谢谢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。我想画下那位老板的笑貌,踌躇片刻,还是作罢。画技拙劣,我画不出福安本土的真诚。
返程途中,我盯着纸上几笔寥寥山水,有些失落。天有些亮色,忽而远远传来一阵密匝匝的拍板声和阵阵掌声,稍稍一愣。这是福安独有的平讲戏啊!广袤中华大地,唯此一声,清澈秀丽又荡气回肠。
挡不住好奇,我嘱咐司机稍停片刻。下车循着歌声,目光定格在一匹红帐前的黑影,低调又神秘。他时而端坐,时而站立,时而弯躬,时而屈膝,有时撩撩裤子,拿起看不清是什么的乐器,配合自己的讲戏声,铿锵有力,低沉又魅惑,让人一次次沉醉又在一片叫好声中清醒。片刻,一曲终尽,我还站在原地,在“但余钟磬音”的意境里,嚼着这戏的余味,舍不得这戏的余温消散而去。
清晨,我在福安下车。阳光有些奇特,光彩在暖色里徘徊,一路从清爽里低头笑着,慢慢地,轻轻地,羞羞怯怯来的。我突然想着自己一年后离开这里的情景:在惆怅和回望中,背着尚不沉重的包,离开南中国一个叫福安的水乡,离开这个婉约的天堂。太苦涩。
还没离开,就开始想念。这里,是福安。